菲律宾因地处低洼岛屿地带，已成为全球气候危机风险最高的国家之一。随着海水温度不断攀升，该国正面临着频率更密、强度更大的台风侵袭，海平面上升威胁着沿海社区的存亡，降雨模式的剧变更是严重扰乱了农业生产。尽管该国是全球气候变化责任最小的贡献者之一，却不幸成为了受害最深的前沿阵地。摄影师吉迪恩·门德尔（Gideon Mendel）在其《淹没的世界》（Submerged World）项目中，通过一组直观震撼的肖像，记录了布拉干省（Bulacan）民众在日常生活中应对气候紧急状态的真实图景。
阿贝尔·比诺亚（Abel Binoya） | 哈戈诺伊市（Hagonoy），圣米格尔村（San Miguel）
“自从台风‘埃蒙’（Emmong）袭击布拉干省以来，我们所在的这条街道已经被洪水浸泡了整整六个月。这种景象在以前是闻所未闻的，即便是遭遇特大洪水，积水通常也只会持续一周左右。我平日靠开三轮车谋生，但现在目之所及皆是积水，根本无法搭载乘客。当洪水来袭，生活变得异常艰难。天气已经彻底失常了，这就是气候变化带来的恶果。在我们北部地区，过去的八月通常遵循着规律——半个月雨季，十五天阴雨，十五天晴天。如今，这种自然的规律已不复存在。”
戴安娜·罗斯·马桑凯（Diana Rose Masankay） | 卡伦皮特市（Calumpit），迈苏劳村（Meysulao）
“随着水位不断上涨，我们每天不得不将物品搬运到更高处。孩子们因为长期生活在洪水中而患病，学业也被迫中断。当风势增强时，我们根本无法正常工作。政府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加高所有的防洪设施，而不是沉迷于贪污腐败。他们不该掠夺民众的资源，而应切实帮助选民，让我们的城镇不再遭受灭顶之灾。”
梅特丽塔·德拉·克鲁兹（Metrita Dela Cruz），80岁 | 哈戈诺伊市，圣米格尔村
“生活实在太艰难了。我日夜期盼着这个世界能有所改变，我们真的已经苦不堪言。在过去的半年里，我们完全无法使用房屋的底层，因为洪水始终未曾退去。有时午夜时分，汹涌的水势突然袭来，我们只能在黑暗中拼命搬运物品。这种状况让我们始料未及，以前从未发生过。如今这却成了常态，年年如此，洪水总是汹涌不息。我希望领导者们——就像关注那些被曝光的腐败案件一样——不要忽视民众最基本的生存需求。”
阿尔巴尼亚·罗克（Albanya Rock） | 卡伦皮特市，布鲁桑村（Bulusan）
“我在区政府担任特别行动专员，主要负责向避难所分发救援物资和提供援助。这场洪水是台风引发的，同时也面临着涨潮的叠加影响。我们这个镇被视为全省的集水区，因此对此早有心理准备。但在气候变化的影响下，洪灾正日益加剧。十年前，这里的道路尚能保持干燥……我们无需费力抬高房屋。我担忧孩子们，担忧所有人……如果我们找不到解决之道，未来将何去何从？”
费莉·阿尔巴尼亚（Fely Albanya） | 卡伦皮特市，布鲁桑村
“我既是寡妇也是祖母，照顾孙辈是我现在的全部职责。频繁的洪水令人备受煎熬，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好几天。当家中所有的物品都在水面上漂浮时，生活变得举步维艰。我真的感到非常辛苦。水位时涨时落，然后又再度上涨。看起来水位现在又在上升了，情况正变得越来越糟。这不仅是因为频繁的降雨和风暴，更因为我们位于河流下游，全国的水流最终都会经过这里汇入大海，我们早已习惯了每年与洪水共存的命运。”
卡琳娜·马纳巴特·维内索（Karina Manabat Veneso） | 哈戈诺伊市，帕拉帕特村（Palapat）
“我从事垃圾收集工作。洪水来袭时处境艰难，我不得不带着孩子转移到高处避难。今天我特意回来接这只九月份救下的猫咪——桑多（Sando）。每逢降雨洪水便猛涨，如今水位极深。过去只有涨潮时才会淹水，但这次暴风雨来袭时恰逢水坝泄洪，导致水位急剧上升。但愿洪水与涨潮不再重演，让孩子们能重返街头嬉戏玩耍。”
迈卡·萨隆加（Maika Salonga） | 卡伦皮特市，布鲁桑村
“我从事缝纫工作，现在的状况让我非常艰难。洪水导致我无法正常工作，家里的物品也正在受损。这水是台风‘乌万’（Uwan）带来的。感觉季节已经完全变了，以前我们有一个月的旱季，现在要等上帝半年，水才会干涸。随着岁月流逝，洪水越来越严重。 希望能找到解决办法，让我们不再经历这种痛苦。希望政府预算能合理使用，为我们的处境做点实事。”
马文·托雷斯·吉安南（Marvin Torres Gianan） | 卡伦皮特市，卡利宗村（Calizon）
“作为三轮车司机，涨水让我苦不堪言。涨潮与洪水叠加的局面简直可怕，工作难以开展，抢救财物更是举步维艰。现在水位上升得比以往更快了。这一带常有洪水，但如今台风频发，灾情更严重，退水也耗时更长。自七月台风‘埃蒙’过境后，这里就一直积水。我们现在知道真相了——新闻里都报道了，许多人贪污腐败，本该用于防洪建设的资金不翼而飞。”
本杰明·曼拉皮格（Benjamin Manlapig） | 卡伦皮特市，卡利宗村
“我在卡利宗小学担任管理员。我曾试图进入所有教室抬高家具和教学资料。家中积水深至腰部，我只好带着家人登上屋顶等待救援和食物补给，我们就那样被困在那里。如今每年至少遭遇两次台风，且频率日益增加。我们社区毗邻河流又靠近海边，全国的洪水最终都会汇聚至此，而涨潮更使灾情雪上加霜。”
费贝琳·德里洛（Febelyn Delillo） | 卡伦皮特市，迈苏劳村
“身为一名三岁幼童的母亲，我深感艰难——即便房屋被洪水淹没，我们仍被迫留守。若孩子不慎跌入水中，我们只能将他们抱起。我们把床抬高睡觉，上周水深甚至已及胸口。这片区域原本全是农田作物，如今荡然无存。希望有人能解决水位持续上升的问题——自从‘埃蒙’台风过后，水就再也没退去过。我亲眼见证了这样的变化。”
艾米莉·伊拉巴贡（Emily Ilabagon） | 卡伦皮特市，圣米格尔村
“日子很艰难。我们已经被淹没近七个月了。水位高时根本无法外出采购食物，除非有人接送，否则寸步难行。这里的学生几乎没法上学。我在这里老了，今年已经65岁。过去洪水来袭时，水流会直接退去。但如今洪水却反复涨落，让我们在泥泞中煎熬了整整七个月。他们不该砍伐山上的树木，那是导致洪水无法正常排出的症结所在。”
马克西玛·加塞利斯（Maxima Gacelis） | 哈戈诺伊市，圣米格尔村
“我生于圣米格尔，如今已76岁。曾做家政工作，但视力模糊后只能留在家中照顾孩子。我们没有高处或二楼可去，只能把所有东西尽可能抬高。年轻时我们只怕台风，以前只有去河边才会见到水。我想告诉全世界：请让洪水不再涌进我们的房屋和街道。我们已无处安睡，无处安置物品。”
乔西·洛佩兹（Josie Lopez） | 哈戈诺伊市，圣米格尔村
“尤其可怕的是夜间悄然袭来的洪水。所有物品都被浸湿，令人心惊胆战。从前从未遭遇过如此洪灾，如今却突然降临。我们真的被彻底淹没了。我理解的气候变化是：过去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。或许是因为气候持续异变——该炎热时却降雨，该雨季时却酷热。这些变化显而易见。但愿我们能找到内心的力量，阻止这一切继续恶化。”
西里洛·洛佩兹（Cirilo Lopez） | 哈戈诺伊市，圣米格尔村
“我本是三轮车司机，但现在水太深无法驾驶。我别无选择只能待在家里。处境极其艰难……不知该先处理什么，尤其还带着孩子。首先，气候变化正在破坏大气层。其次是腐败问题，这似乎永远无法根除。以前这里树木繁茂，不会受涨潮影响。如今树木正逐渐消失。随意丢弃垃圾也是导致灾害的重要原因。”
约兰达·马塔·卡布拉尔（Yolanda Mata Cabral） | 哈戈诺伊市，圣米格尔村
“我们处境艰难，这种状况已持续六个月。外出采购生活必需品都变得异常困难。所以我们决定造船，哪怕很小。若洪水问题得不到解决，这张圣米格尔村的地图可能会彻底消失。以前即使被淹，退水后一切就恢复如常。现在水真的‘不离不弃’，我们这样已经六个月了。 要是能搬到高处就好了，但我们别无选择，一无所有。”
玛丽露·博隆甘（Marilou Borlongan） | 哈戈诺伊市，圣米格尔村
“我是失业的单亲母亲。洪水后这栋房子已无法居住，积水深及胸口。所以我不再下楼。现在水已漫至门把手高度。以前洪水不会漫到这里，底部总会干涸。现在似乎永远不会退去了。风暴似乎越来越猛烈，狂风暴雨永不停歇。请所有领导人务必帮助我们，采取行动应对这场洪灾。”
洛丽塔·帕昆（Lolita Pacun） | 卡伦皮特市，梅苏劳村
“过去我们每年只淹一次，如今却已持续六个月。水位仍在持续上涨。以前洪水涨一周退一周，现在却近半年未退。我们真的太艰难了。这片土地仿佛永远处于雨季——本地下雨就淹水，如今不下雨却依然被淹。阳光似乎永远消失了，只剩无尽的雨季。”
梅尔乔尔·伊格纳西奥神父（Fr. Melchor Ignacio） | 哈戈诺伊市，圣胡安村（San Juan）
“自2021年起，我担任圣约翰洗礼堂的本堂神父。这场洪水让社区深受创伤，人们不得不撤离。他们不愿将此视为常态，但洪水已强行融入了他们的生活。我们理应获得更好的境遇。此次洪灾源于台风‘乌万’与涨潮的叠加。我确信这与气候变化密切相关。这里的民众从未经历过如此频发的洪灾。”
马尼比恩·贝萨（Manibien Besa） | 哈戈诺伊市，圣米格尔村
“我是邦板牙省（Pampanga）阿帕利特（Apalit）一家五金店的销售员。自六个月前台风‘埃蒙’过境后，此处便持续积水至脚踝，如今因涨潮与台风‘乌万’叠加，水位已达胸口。气候正在改变——台风来得更快，水位上升更急，退水却更缓慢。这次洪水预计将持续到十二月。垃圾处理必须规范，否则会堵塞水道。砍伐树木也会影响地基。”
(注：本次行程由AGOG沉浸式媒体研究所资助)
作者简介
吉迪恩·门德尔（Gideon Mendel）
知名摄影师，长期致力于通过影像记录社会议题与气候危机。
里科·伊巴拉（Rico Ibarra）
本文采访者，专注于记录气候变化对在地社区的影响。
